聽音樂

　　聽音樂，照例寫出曲名，學(xué)生依此念出：“梁──山──伯──與──祝英臺！”

　　“你們知道他們？”

　　“知道！”幾個聲音在喊。

　　“梁山伯和祝英臺，他們兩人發(fā)生了什么事情？”

　　“他們都死了！”

　　“都變蝴蝶了。”

　　“是的，他們最后都變成蝴蝶了。”

　　“嗨！蝴蝶！螳螂！”

　　“蜻蜓！螞蚱！我喜歡逮，一蹦好高！”

　　“還有蟈蟈！”

　　自發(fā)的討論立刻熱火朝天地開始了。

　　“喂，聽音樂。”我喊。

　　12月28日　星期二　陰

　　芽衛(wèi)東

　　對于明天來聽課的茅衛(wèi)東，學(xué)生有知情權(quán)。

　　照例，我在黑板上寫字。他們讀“中國教師報，記者，芽衛(wèi)東。”

　　忍住笑，我注上拼音，他們更驚奇了：“茅！__毛？”

　　“一小時之內(nèi)必須做完”

　　第七單元測驗，90分以上29人，80分以上19人，70以上2人，60分以上2人，不及格3人。

　　不懂得“日用品”的意思，絕大多數(shù)謎語干干凈凈去掉5分──其實(shí)，很多95.94的孩子，其實(shí)得分是100，99分。

　　所以，我很佩服他們。

　　問過他們，家長帶領(lǐng)復(fù)習(xí)的時候，強(qiáng)調(diào)時間了嗎？

　　很多人回答：“爸爸媽媽讓我一小時之內(nèi)必須做完。”

　　這次，孩子完成速度整體加快，整齊，王藝偉按時做完了。

　　項文靜100分。

　　朱紫暉在穩(wěn)穩(wěn)地跟著走。

　　一對姐妹花──92/91；91/90；這次是88/88。

　　12月29日　星期三　陰

　　改獎品

　　第三堂，讀書課繼續(xù)進(jìn)行。

　　“同學(xué)們，剛才的《花好月圓》我們沒聽完。我知道，大家很喜歡這支曲子。下面的匯報中，如果大家讀的好，聽的好，老師就把《花好月圓》作為獎品發(fā)放給大家──好不好？”

　　“好──”

　　“老師老師”，聲音小得如同蚊吟──只有緊挨著她的我才隱約聽見。蹲下身子，極輕微地：“盛建福榮，你說什么？”

　　“就是上次，我們聽的那個，”眼睛看著地面，依舊是蚊吟的調(diào)子，可是我聽見了，“《梁山伯與祝英臺》也沒有聽完，我很想聽。”

　　于是，獎品改為《梁山伯與祝英臺》──可惜，還是沒有聽完。

　　12月29日　星期三　陰

　　答記者問

　　記者：你如何看待如懷才不遇？

　　看云：這要看你想“遇見”什么，如果你想的“遇”是升官，是社會體制內(nèi)的認(rèn)可，那么就在相當(dāng)程度上需要依賴外因，依賴遇見賞識你的上面人。如果你將得志定位于和學(xué)生一起成長，并且獲得幸福，那么，沒有人可以擋住你求取和擁有幸福。懷才不遇──對于我是不存在的。

　　一記者：想過離開這里嗎？

　　看云：我既不缺房子也不缺錢，為什么離開？

　　記者：如果在待遇大幅度提高的同時，離開可以讓你有更開闊的施展空間呢？

　　看云：我離不開學(xué)生。

　　記者：出去也可以教書啊。

　　看云：我舍不得這幫剛剛上路的孩子，雖然地球離開誰都轉(zhuǎn)動，可是因為我是愛他們的，所以總自做多情地以為：離開了我，剛剛上路的他們，好比被拋棄的孩子。

　　記者：對于將來，你有什么設(shè)想？

　　看云：沒有，跟著感覺走吧。事情太多，也沒有時間多想。

　　記者：你說你喜歡過安靜的生活，講學(xué)對你的安靜有影響嗎？

　　看云：不但沒有打擾，反而促使我更深入地鉆研教學(xué)，更細(xì)致地關(guān)注學(xué)生。

　　記者：不明白。

　　看云：出去，使我積蓄的能量得以釋放；出去，接受同行的質(zhì)詢挑戰(zhàn)，往往回來覺得動力更足，或者被掏空，于是更加勤勉地讀書、思考──研究學(xué)生。可惜眼力太差，否則，閱讀和寫作的量，至少翻倍。

　　記者：你說過，不以為自己的工作對孩子一生有重大影響，為什么做的怎么投入？

　　看云：是的，我從不高估自己的影響力。可是，我知道，知道只要我愿意，還是可以在他們心里留些愛的碎片的，為自己留些溫暖的記憶──比如今天你聽到的音樂和兒歌，將來他們必定想起，人生第一次聽《漁舟唱晚》是在我的教室里；第一次整本的背誦一本書，是因為我的指引；我是他們一生中第一個用文字記錄他們的苦樂悲歡的人──他們的爸爸媽媽，也是因為我才開始留意記錄他們的成長足跡。蕓蕓眾生，誰能影響誰？太多的夫妻，都不能彼此*近！而我，能在55個孩子，一些家庭──留下或大或小或暫或久的影響。這多么好！

　　記者：同事說你也打孩子，是這樣嗎？

　　看云：是的，可是我的打，是洛克式的冷靜理智，所以打得很少，但很有效果。

　　記者：最后一次打他還記得嗎？

　　看云：我們都記得，是初三下學(xué)期，一次化學(xué)考試之后。我告訴他，以后再不打了。我對兒子的教育是，小學(xué)階段抓閱讀及行為習(xí)慣的培養(yǎng)；初中比較關(guān)注理科和英語成績；高中基本不管。所以我起飛，很大程度要?dú)w功于兒子。在我這里，除了讀寫教的良性循環(huán)，還有一個更大的循環(huán)，是家庭教育和職業(yè)工作的循環(huán)。

　　12月30日　星期四　陰

　　夜里下雪了，早起天寒地凍。地上的薄冰溜溜的滑，我步履蹣跚如同老婦。

　　上午第一節(jié)語文課，一進(jìn)門，吃驚不小：黑板上掛了一溜排的彩紙。他們，小小的他們，竟然會布置元旦聯(lián)歡的會場了。

　　憤怒

　　“……我是一年級的小學(xué)生了，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做。”

　　讀完之后，是說話訓(xùn)練：“講講你們能做的事吧。”

　　穿衣、掃地、洗碗、擦桌子、拖地、取奶……所答大致如此，周子善技高一籌：“我會自己滅爐子！”

　　“是你家飯店的爐子嗎？嗬，你真能干。”

　　李卓然站起來，眉頭緊皺，語氣甚沖：“我家什么事情都是我做。掃地，洗碗，擦桌子，買醬油，買鹽，疊被子──我媽媽真懶，連他們的被子都要我疊。我每天做很多家務(wù)，我都累死了！”

　　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
　　一片笑聲中，我提高嗓門才能讓她聽見：“你知道老師的孩子，小時候做什么嗎？”

　　“不知道。”她搖搖頭。

　　“要吃雪糕自己批，要吃龍蝦自己買、自己剝，老師我只管洗洗炒一下。老師也很懶呢，可是老師孩子的能力鍛煉出來了。你不覺得你比別的同學(xué)能干嗎？這就要感謝爸爸媽媽啊。”

　　“可是我還是覺得我做的太多了。”

　　“跟他們談過嗎？”

　　“談過。”

　　“媽媽怎么說？”

　　“以后倒水就不要干了吧。”

　　“老師老師我要說。”邢虎威徑直站起來，“我爸爸讓我給他買煙買酒！”

　　“別的事情可以干，買煙買酒不答應(yīng)！”我說。

　　“可是，他非要我買不可！”又是一個憤怒的人。

　　這就是所謂生成型的語文課堂──從“自己的事情自己做”，一直說到了“買煙買酒不答應(yīng)”。

　　李旭冉媽媽說過：“人家告訴我，你兒子是網(wǎng)上名人。網(wǎng)上經(jīng)常挨批評。”

　　我大為詫異：“沒有哇。那些人的理解力也太差了！他們眼中的批評，其實(shí)是教師對孩子可愛瞬間的記錄。”

　　不知道今天這張?zhí)�子�?ldquo;家長讀者”會怎么看。希望他們能夠正確對待。健康、幽默、開放的心態(tài)，是人生的無價之寶──也是父母可以印射到孩子身上的內(nèi)在陽光。

　　所以，關(guān)于《心平氣和的一年級》，毫不謙虛地說，不僅是在教家長如何幫助孩子學(xué)習(xí)，也在潛移默化中改變著讀帖的成人。